第十三章 潛水面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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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潛水面鏡
當佟知雋終於趕到劇組的時候，江洋渡這一鏡還沒拍完。
那是一個難以控制的橋段，難控制的不是人，而是……鴨子。
劇中石運轉聽說老板喜歡鴨子，於是托住在農村的親戚送來兩只養得很是肥美的鄉村土鴨子。
石運轉把鴨子私下送給老板，老板嚇了一跳，鴨子還在老板名貴的皮鞋上排洩。
高富帥路過，告訴石運轉，老板是喜歡挼柯爾鴨，不是喜歡吃鴨子，結果鴨子像聽懂了高富帥的話一般，追著他又咬又叫。
這對鴨子的演技無疑是一種考驗，光是如何讓鴨子恰好在老板的皮鞋上排洩就卡了一個鐘頭。
佟知雋也是接到段驍恩電話報信，知道了當前情況，這才沒有掉頭回公司。
如果拍得順利，段驍恩隨時要上去接戲的，所以只給佟知雋指了下郁川野休息的車，並沒有跟著一起去。
江洋渡有自己的保姆車，有個人在駕駛席上撐頭玩手機，那便是郁川野。
佟知雋敲了敲車窗，郁川野笑了下，降下車窗道：“佟總這是有備而來啊？”說著，掃了一眼佟知雋手裏拎著的東西。
郁川野的頭發染了淺栗色，心形劉海，臉型是偏短的菱形臉，高挺而窄的鼻梁，薄嘴唇，肩膀單薄，骨架很小，乍一看不像經紀人，倒像是當紅愛豆。
他的眼角沒有這個年紀通常會有的細紋，眼睛也是不戴美瞳卻亮晶晶的。
這才是真正的“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佟知雋在心裏暗自感嘆。
被這張看起來完全不像三十歲的臉驚艷了一下，佟知雋淺淺一笑：“郁老師，方便聊聊嗎？”
郁川野摘了沒有放音樂的耳機，道：“我想我們不需要聊，你是為段驍恩而來的不是嗎？”
“對。”
“那確實不用聊了，我帶不了他。”郁川野果斷道。
佟知雋蹙了下眉，“怎麽會？他無論演技身材樣貌圈中地位都符合你的選人標準啊？難道郁老師打算與江洋渡續約？”
“沒有，只是單純的，我帶不了段驍恩。”郁川野緩緩開口。
佟知雋急死了，郁川野是什麽謎語人？有話直說不好嗎？
“冒昧問一下，為什麽帶不了呢？”佟知雋將右手的禮盒倒到左手，有些焦躁。
“他沒有當頂流的追求，我帶不動沒有野心的人。”
“不對啊他明明喜歡演戲……”
郁川野忍不住打斷佟知雋的話：“喜歡演戲不代表想當頂流。我想佟總可能對他有些誤會，你們最好多溝通溝通。”說罷，郁川野就要升起車窗。
“等等！呃……這個請郁老師收下。”佟知雋把手裏的東西拎高一些。
郁川野看了眼暗藍色的禮盒，臉上表情風雲變幻，最後痛惋地說：“無功不受祿。”
車窗升起，佟知雋失落地垂著頭離開，郁川野欲哭無淚。
佟知雋可真會投人所好啊，那可是一套七萬塊錢的護膚品！
郁川野恨吶，段驍恩怎麽就不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呢！如果他帶段驍恩，簽到閱微……啊不能細想，越想越虧。
一分鐘後，認證為嗑顏小組組長的微博賬號發了一條意義不明的微博——
@湍流破冬[V]：嗷嗷嗷555555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救命orz！！！！
粉絲都以為組長是嗑到了什麽絕美cp，紛紛求解碼，殊不知她們組長，只是在算了他要多努力工作才能舍得無限量購入這種護膚品後，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心態崩了……
-
游說郁川野失敗，佟知雋悶悶不樂地回了公司，淒慘的背影像極了出自於關愛空巢老人的公益廣告。
但佟知雋不會善罷甘休，郁川野盯著他手裏的禮盒宛如原始人渴望光和熱，他相信三顧茅廬必定成功。
業內人盡皆知，郁川野視臉如命，他可能不如藝人長得完美，但他的皮膚狀態絕對吊打同齡藝人，每天護膚花好幾個小時，寧可少睡一會也不能不護膚，邊熬夜邊抗皺，典型的可樂泡枸杞心態。
佟知宛的護膚品品牌“羅敷”，高端線有一套禮盒，售價七萬，一套大概能用半個月，有用但燒錢，郁川野再奢侈，也沒到可以一個月花十幾萬買護膚品的地步。
今天佟知雋只是用護膚品撬開郁川野的窗戶一角，遲早他能把整扇窗戶都推開。
他有點自信過了頭，捧紅段驍恩的想法沖昏了他的頭腦，只把郁川野的拒絕理由當做借口，根本沒有深想。
他與段驍恩的相識真的太有“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感覺了，回國後再見面，他們快速熟稔起來，所以佟知雋會認為他們已經足夠了解彼此，已經是“知音”了，眼神都比嘴巴更能傳達信息。
那是去年的夏天，“宴會專業戶”佟知雋離開家裏，逃到國外散心。
從佟知雋高中時候發現自己不適合應試後，仿佛受到心理暗示一般，一路考砸到大學，轉過一次專業，但前後兩個專業都和他想的不一樣，並不是他喜歡的東西。
畢業後，佟知雋就成了家裏的出席宴會專業戶，家人們各自有自己的事業，有時候忙不過來，有必要出席刷臉的場合就派了佟知雋去，去得多了，偶爾在有記者的場合露臉得多了，他就成了全網群嘲的廢柴。
最初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佟知雋躺平任嘲：啊對對對，我就是廢柴就是鹹魚，網友不過是鹹吃蘿蔔淡操心的外人罷了。
但時間一長，這種滋味兒並不好受，於是他去了美國，想要換個環境調整一下心態。
起初周圍的人不能理解他，他就是家裏最小的，被寵著是家人樂意，又不需要他真的建功立業，網友說就說唄，又不能少塊肉。
但佟知雋還是希望自己能支棱起來的，哪怕鹹魚翻身還是鹹魚，那好歹有個翻身的經驗呢不是？
美國的盛夏很是燥熱，佟知雋找了個比較偏僻的沿海小鎮，短租了一間別墅住下了。
異國風土人情他不太習慣，鄰裏整日笑著，哪怕沒什麽高興的事情也總在笑，他本來不算特別健談，也很快就和周圍的人熟絡起來。
有一天，鄰居家名字叫May的女孩說，小鎮的劇院有新的話劇要演出，邀請他過去看，並塞給他一張票。
閑來無事的佟知雋第一次走進劇場，整齊的座椅引起舒適，厚重的幕布垂在臺前。
話劇的名字叫《My name is Hercules》，是個很簡單的故事——
與神同名的赫拉克勒斯只是普通家庭的小孩，長大後身邊的人都碌碌無為。他的哥哥和爸爸開了一家店，賣每天清晨新捕撈的魚，媽媽是家庭主婦，每天都過著除了做家務就是跟鄰居打牌的日子。
沒有考上大學的赫拉克勒斯在猶豫是否和哥哥一起開一家分店的時候，參加了一場三千米長途游泳比賽。
他在比賽中迷路，意外游到富豪名流聚會的海灘，躲在角落看到了富豪的生活，回去立志賺錢，幹出一番名堂，但他用各種方法都沒能成功，身邊所有人勸他算了，他就是個普通人，就該做個普通工作。
後來在一場游泳比賽中，他被一位前輩肯定了自己在潛泳方面的才能，尋求機會，最後成功進入一支深海環境考察隊伍。
他戴上潛水面鏡那一刻，是他的生活正式改變的那一刻。
話劇結束後後，觀眾退場，佟知雋站在前排的中央，筆直地站著，他與赫拉克勒斯的故事產生共鳴，眼裏有萬千情緒。
就在幕布合攏前的一瞬間，飾演赫拉克勒斯的段驍恩竟然註意到了這個眼神，突然沖下臺去，翻越欄桿，來到佟知雋面前。
佟知雋酸澀地笑了一下，回避段驍恩的眼神，轉身就要走開，卻被段驍恩拉住。
段驍恩鄭重地把潛水面鏡戴在了佟知雋頭上。
然後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整理著被水弄濕的頭發，轉身離開。
他們都沒有說話，就結束了這次見面。
佟知雋的心裏鼓脹著一種沖動，他覺得從臺上跳下來給他戴上潛水面鏡的人，是在鼓勵他不要灰心，現在做什麽都沒有成功，只是沒有發現自己的長處。
他想再試一試，他想發現自己擅長所在。
那天之後，佟知雋開始關註段驍恩所有演出，段驍恩去哪演他去哪看。
他們從未說過話，佟知雋則是一直買同一個位置的票。
赫拉克勒斯得到進入深海環境考察隊伍的機會後，在結尾時候對另一個類似赫拉克勒斯這樣的角色說：“You have to be incredibly determined to know if what you're doing is worth it.”（你必須無比堅定，才能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每當這時，段驍恩都會特意看向佟知雋，就像是段驍恩說給佟知雋的一樣。
佟知雋一共看了二十遍這部話劇，其中有十九遍那句話，是段驍恩特意為他而說。
他們沒有任何交流，但眼睛和臺詞，就足夠他們永遠記得那個平凡的夏天了。
那是一個酷熱的夏天，茫茫迷霧之後，有一條布滿荊棘的通向未知地點的路，等待著佟知雋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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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佟知雋終於趕到劇組的時候，江洋渡這一鏡還沒拍完。
那是一個難以控制的橋段，難控制的不是人，而是……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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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運轉把鴨子私下送給老板，老板嚇了一跳，鴨子還在老板名貴的皮鞋上排洩。
高富帥路過，告訴石運轉，老板是喜歡挼柯爾鴨，不是喜歡吃鴨子，結果鴨子像聽懂了高富帥的話一般，追著他又咬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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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知雋也是接到段驍恩電話報信，知道了當前情況，這才沒有掉頭回公司。
如果拍得順利，段驍恩隨時要上去接戲的，所以只給佟知雋指了下郁川野休息的車，並沒有跟著一起去。
江洋渡有自己的保姆車，有個人在駕駛席上撐頭玩手機，那便是郁川野。
佟知雋敲了敲車窗，郁川野笑了下，降下車窗道：“佟總這是有備而來啊？”說著，掃了一眼佟知雋手裏拎著的東西。
郁川野的頭發染了淺栗色，心形劉海，臉型是偏短的菱形臉，高挺而窄的鼻梁，薄嘴唇，肩膀單薄，骨架很小，乍一看不像經紀人，倒像是當紅愛豆。
他的眼角沒有這個年紀通常會有的細紋，眼睛也是不戴美瞳卻亮晶晶的。
這才是真正的“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佟知雋在心裏暗自感嘆。
被這張看起來完全不像三十歲的臉驚艷了一下，佟知雋淺淺一笑：“郁老師，方便聊聊嗎？”
郁川野摘了沒有放音樂的耳機，道：“我想我們不需要聊，你是為段驍恩而來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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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確實不用聊了，我帶不了他。”郁川野果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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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知雋急死了，郁川野是什麽謎語人？有話直說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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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川野忍不住打斷佟知雋的話：“喜歡演戲不代表想當頂流。我想佟總可能對他有些誤會，你們最好多溝通溝通。”說罷，郁川野就要升起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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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升起，佟知雋失落地垂著頭離開，郁川野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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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川野恨吶，段驍恩怎麽就不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呢！如果他帶段驍恩，簽到閱微……啊不能細想，越想越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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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段驍恩的相識真的太有“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感覺了，回國後再見面，他們快速熟稔起來，所以佟知雋會認為他們已經足夠了解彼此，已經是“知音”了，眼神都比嘴巴更能傳達信息。
那是去年的夏天，“宴會專業戶”佟知雋離開家裏，逃到國外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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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後，佟知雋就成了家裏的出席宴會專業戶，家人們各自有自己的事業，有時候忙不過來，有必要出席刷臉的場合就派了佟知雋去，去得多了，偶爾在有記者的場合露臉得多了，他就成了全網群嘲的廢柴。
最初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佟知雋躺平任嘲：啊對對對，我就是廢柴就是鹹魚，網友不過是鹹吃蘿蔔淡操心的外人罷了。
但時間一長，這種滋味兒並不好受，於是他去了美國，想要換個環境調整一下心態。
起初周圍的人不能理解他，他就是家裏最小的，被寵著是家人樂意，又不需要他真的建功立業，網友說就說唄，又不能少塊肉。
但佟知雋還是希望自己能支棱起來的，哪怕鹹魚翻身還是鹹魚，那好歹有個翻身的經驗呢不是？
美國的盛夏很是燥熱，佟知雋找了個比較偏僻的沿海小鎮，短租了一間別墅住下了。
異國風土人情他不太習慣，鄰裏整日笑著，哪怕沒什麽高興的事情也總在笑，他本來不算特別健談，也很快就和周圍的人熟絡起來。
有一天，鄰居家名字叫May的女孩說，小鎮的劇院有新的話劇要演出，邀請他過去看，並塞給他一張票。
閑來無事的佟知雋第一次走進劇場，整齊的座椅引起舒適，厚重的幕布垂在臺前。
話劇的名字叫《My name is Hercules》，是個很簡單的故事——
與神同名的赫拉克勒斯只是普通家庭的小孩，長大後身邊的人都碌碌無為。他的哥哥和爸爸開了一家店，賣每天清晨新捕撈的魚，媽媽是家庭主婦，每天都過著除了做家務就是跟鄰居打牌的日子。
沒有考上大學的赫拉克勒斯在猶豫是否和哥哥一起開一家分店的時候，參加了一場三千米長途游泳比賽。
他在比賽中迷路，意外游到富豪名流聚會的海灘，躲在角落看到了富豪的生活，回去立志賺錢，幹出一番名堂，但他用各種方法都沒能成功，身邊所有人勸他算了，他就是個普通人，就該做個普通工作。
後來在一場游泳比賽中，他被一位前輩肯定了自己在潛泳方面的才能，尋求機會，最後成功進入一支深海環境考察隊伍。
他戴上潛水面鏡那一刻，是他的生活正式改變的那一刻。
話劇結束後後，觀眾退場，佟知雋站在前排的中央，筆直地站著，他與赫拉克勒斯的故事產生共鳴，眼裏有萬千情緒。
就在幕布合攏前的一瞬間，飾演赫拉克勒斯的段驍恩竟然註意到了這個眼神，突然沖下臺去，翻越欄桿，來到佟知雋面前。
佟知雋酸澀地笑了一下，回避段驍恩的眼神，轉身就要走開，卻被段驍恩拉住。
段驍恩鄭重地把潛水面鏡戴在了佟知雋頭上。
然後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整理著被水弄濕的頭發，轉身離開。
他們都沒有說話，就結束了這次見面。
佟知雋的心裏鼓脹著一種沖動，他覺得從臺上跳下來給他戴上潛水面鏡的人，是在鼓勵他不要灰心，現在做什麽都沒有成功，只是沒有發現自己的長處。
他想再試一試，他想發現自己擅長所在。
那天之後，佟知雋開始關註段驍恩所有演出，段驍恩去哪演他去哪看。
他們從未說過話，佟知雋則是一直買同一個位置的票。
赫拉克勒斯得到進入深海環境考察隊伍的機會後，在結尾時候對另一個類似赫拉克勒斯這樣的角色說：“You have to be incredibly determined to know if what you're doing is worth it.”（你必須無比堅定，才能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每當這時，段驍恩都會特意看向佟知雋，就像是段驍恩說給佟知雋的一樣。
佟知雋一共看了二十遍這部話劇，其中有十九遍那句話，是段驍恩特意為他而說。
他們沒有任何交流，但眼睛和臺詞，就足夠他們永遠記得那個平凡的夏天了。
那是一個酷熱的夏天，茫茫迷霧之後，有一條布滿荊棘的通向未知地點的路，等待著佟知雋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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